“方夫人莫怪。”慕容语宁及时开口道:“三姐姐是在陪我逛园子罢了。只是不知道方大小姐着什么急,说了一大通胡话,没问清楚状况就领着人来了,搞得大家好生不安。”
此言一出,宾客们看向方知月的眼神瞬间变了。疑惑、不满、甚至带上了几分审视:
是啊,这方家大小姐,平时最是端庄知礼,今日怎会如此冒失?不问青红皂白就带人乱闯,惊扰宾客,还差点冤枉了自家妹妹?
方知月平日里众星捧月,端的是温柔得体的架子,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质疑和隐隐的指责?
“我……”她张了张嘴,想辩解,想说是方知春约了王二郎在此地私会,想说是方知春推人下水,想说她是无辜的……可话未出口却被慕容语宁岔开话题道:
“我和三姐姐刚走到这边,就听见水榭那边闹哄哄的,这王家的二公子不知怎地掉进荷花池里了?哎呀,这大冷天的,可真是倒霉。”
又转身吩咐身后的几个家丁:“你们还愣着做什么,没看见王二公子还在水里吗,快把人捞上来啊。也不知道是谁,冰天雪地里叫了王二公子来荷花池,心思也忒狠毒了些吧。”
方知月受着旁人的白眼却无法开口,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,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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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方府,已是深夜。寒风在庭院中呼啸。
柳扶风亲自将李菟送回小院,假意叮嘱丫鬟婆子好生伺候,这才带着一脸阴沉的方知月回到正房。
厚重的房门隔绝了寒气与喧嚣,却未隔绝方知月的哭闹。
“母亲!”方知月泪水夺眶而出,带着极致的委屈扑向柳扶风,哭喊道:“那个贱人她害我……”
“啪!”
一声脆响!柳扶风这一掌并未打在女儿脸上,而是猛地拍在身旁紫檀木小几上!力道之大,震得茶盏叮当乱跳,也瞬间掐断了方知月的哭诉。
方知月被惊得一哆嗦,含泪的眼中满是惊愕与害怕。
“我柳扶风的女儿,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“在镇国公府寿宴上,用这等一眼就能看穿的拙劣手段,去对付一个贱婢?还把自己,和兵部尚书家那个不成器的草包,一起搭进去,成了满京城的笑柄?!”
方知月才知自己的莽撞,现在却只能流泪哭泣。
她缓缓踱到暖榻边坐下,端起一盏温热的参茶,指尖摩挲着杯壁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柔和,“雅儿,你可知,今夜最大的错处?”
方知月捂着脸哽咽摇头。
柳扶风重重一叹:“众目睽睽之下,那小贱人名声受损,于你何益?只要走出了家门,你们就是荣辱一体的一家人。”
她起身,走到女儿面前,轻轻抚平其肩头衣服的一丝褶皱,推心置腹的说道:
“母亲知你恨她,母亲何尝不恨?但恨,不是莽撞的由头。越是恨,越要冷静,越要谋算周全。记住,对付敌人,要像毒蛇一样,藏好獠牙,看准七寸,一击毙命。”
“女儿……知错了。”方知月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,总算不再歇斯底里。“是女儿愚笨,才酿成今日的错处。”
柳扶风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,说道:“不是你愚笨,是她小小年纪城府太深,和她娘一样心思歹毒。”
她柔声道:“可她母亲不也一样栽在我手里了?母亲定为你出了这口恶气,叫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。”
看着女儿低头退出的背影,柳扶风脸上的那丝柔和瞬间消失无踪。她走到窗边,望着小院的方向,指尖用力的捏紧了窗棂。
她得好好想想,怎么让周婉淑这把“刀”,不见血地捅进那贱婢的心窝里。
翌日,阳光惨淡,驱不散冬日的寒意。即便是身上裹着冬衣,也觉得寒津津的。
柳扶风裹着厚厚的银狐裘,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忧虑,踏入了周婉淑居住的、装饰略显俗艳的“如意苑”。
周婉淑正歪在暖炕上,磕着瓜子,指挥着小丫鬟给她染指甲,一身桃红袄子衬得她面色愈发红润张扬。
见到柳扶风进来,她连忙起身,脸上堆起殷勤却难掩几分疏离的笑意:“哎哟,嫂嫂您怎么亲自来了?有事吩咐下人招呼一声,我不就去了吗。”
“婉淑妹妹快坐着,咱们姐妹二人,何必如此拘礼?”柳扶风笑容温婉,亲自上前虚扶了她一把,顺势在她身边坐下,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。
“唉,还不是为了孩子们的事,心里堵得慌,想找妹妹说说话。”
周婉淑眼珠一转,来了精神:“孩子们?”
她自然知道昨夜国公府闹剧,只当柳扶风是为方知月烦心。
柳扶风却轻轻摇头,叹息一声,声音压低了,带着真切的“为难”:“知月那丫头莽撞,昨夜丢了大脸,是她咎由自取,我自会管教。我是为莹莹那孩子不值,也心疼妹妹你。”
“莹莹?”周婉淑一愣,随即紧张起来,“莹莹怎么了?她昨夜回来就闷闷的,问她也不说,难道……难道在国公府也受委屈了?”
柳扶风欲言又止,脸上满是“不忍”和“愤慨”,最终像是下定决心般,轻声说道:“妹妹,这事本不该我来说,可想着莹莹那孩子素来乖巧,平白受了这等委屈。
你是不知道,昨夜在国公府,那方知春仗着有几分姿色,又不知怎地得了慕容世子一点青眼。那气焰十分嚣张,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!”
她顿了顿,观察着周婉淑瞬间铁青的脸色,继续添火:“莹莹不过是看不过眼,替知月说了两句话。那方知春竟当着好些人的面,指桑骂槐地说莹莹‘小家子气’、‘上不得台面’。
还……还暗讽妹妹你教导无方,才养出这样的女儿。生生把莹莹气得当场掉了眼泪,回来都不敢跟你说,怕你心疼生气。”
“什么?!!”周婉淑猛地一拍桌,震得茶碗叮当响,染指甲的蔻丹都蹭花了!
她气得浑身发抖,胸口剧烈起伏,“那个小贱蹄子!她敢!她算个什么东西?!一个死了娘的野丫头,也敢作践我的莹莹?!还敢编排老娘?!我撕了她的嘴!”
周婉淑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,泼辣劲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