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王的手指刚搭上相机快门键，腕骨突然被铁钳似的力道攥紧。
刺骨的疼从腕间窜到天灵盖，他喉间溢出半声闷哼，相机“咔嗒”砸在脚边的碎石上。
抬头的瞬间，他对上双寒潭般的眼睛——傅景行不知何时站在灌木丛外，黑色大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，眉峰压得极低，连路灯都映不亮眼底的冷意。
“傅、傅哥……”老王的舌头直打结，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。
他想抽回手，可那只手像焊在他腕骨上，指节泛着青白，“我就是、就是拍点素材……”
“素材？”傅景行的拇指碾过他腕背凸起的骨节，老王疼得眼眶发红，“你拍的是沈清棠的窗户，还是她吃栗子的样子？”
老王的喉结动了动。
半小时前他在取景器里看见的画面突然闪回——沈清棠举着汤勺作势要敲傅景行手背，两人的影子叠在窗帘上，像两株挨在一起的海棠。
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：“傅哥，我就是混口饭吃……”
“混口饭吃？”傅景行突然松手，老王踉跄着后退两步，后腰重重撞在院墙上。
他还没来得及喘气，就见傅景行俯身捡起相机，金属外壳在他掌心转了半圈，“上个月你跟拍清棠去孤儿院，把她给孩子们分糖果的照片写成‘假慈善作秀’；上上周她去裁缝店，你蹲在试衣间外偷拍，要不是店员发现得早……”
他的尾音突然沉下去，指腹重重碾过相机的存储卡卡槽。
老王这才发现他袖口翻折处有道浅淡的牙印——是今晚沈清棠剥栗子时不小心咬到他手留下的。
“你知不知道，”傅景行把相机举到老王眼前，镜头盖“当啷”掉在地上，“她昨天半夜做噩梦，抓着我袖子说‘别拍了’？”
老王的冷汗浸透了秋衣。
他这才想起圈内传闻：傅景行看着是个能和十八线小明星喝交杯酒的风流主儿，可去年有狗仔拍到他和女二同进酒店，第二天那狗仔的相机就被人砸在酒店门口，还附了张纸条“她是我妹”。
“傅哥我错了！”他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，却被傅景行抬腿抵住胸口，“我保证再也不跟拍了，存储卡我现在就删——”
“删？”傅景行冷笑一声，指尖一挑，存储卡“叮”地弹进灌木丛，“你当我是沈曼云那蠢女人？删了就能了事？”
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。
阿Ken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五米外，车灯照亮傅景行紧绷的下颌线。
经纪人推开车门，公文包都没顾上拿：“傅先生！”他小跑过来时带起一阵风，“您这是又要上头条？‘顶流影帝当街殴打狗仔’，明天娱乐版头条预定——”
“那又怎样？”傅景行打断他，从大衣内袋摸出包烟，抽出一根却没点，“上个月清棠被造谣抄袭，你说要冷处理；上星期沈曼云买营销号说她‘抱大腿’，你说等证据。现在她被人蹲在门口偷拍，我还要忍？”
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像被砂纸磨过的刀刃：“阿Ken，我忍不了。”
阿Ken看着他泛红的眼尾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庆功宴上，傅景行喝得半醉，捏着沈清棠设计的礼服胸针说：“她上辈子该是被人欺负惨了，现在连吃汤圆都要数清楚个数。”
他叹了口气，从西装内袋摸出录音笔：“我录了刚才的对话，你踹人的角度监控拍不到。但——”他指了指老王缩成虾米的身影，“这位王先生，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签协议，赔偿金和封口费我们律师会算清楚。”
老王忙不迭点头，连滚带爬去捡相机。
傅景行盯着他的背影，直到那抹灰影消失在转角，才摸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：“把最近三个月跟踪沈小姐的狗仔名单发我，一个都别漏。”
“傅先生！”阿Ken的太阳穴突突直跳，“您这是要把整个狗仔圈得罪光——”
“得罪光又如何？”傅景行把没点的烟按进旁边的垃圾桶，转身往沈清棠公寓方向走，“她值得。”
夜风卷着他的话往远处飘。
阿Ken望着他挺直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今早沈清棠在直播里说的话：“本来就是会追着人骂偷汤圆的是小狗。”
他低头看表，凌晨一点十七分。
沈清棠的公寓窗户还亮着灯，傅景行的影子很快映在玻璃上——他应该是在敲她的门，带着糖炒栗子的热气，和一身刚为她扫平麻烦的戾气。
而此刻的沈清棠正窝在沙发里，盯着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新闻推送：#傅景行深夜现身沈家别墅#。
她刚要给傅景行发消息，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，夹杂着某人低低的抱怨：“小狐狸，再不开门栗子要凉了。”
她笑着起身，指尖悬在门锁上突然顿住——手机又震了震，是阿Ken发来的消息：“傅先生刚才收拾了蹲守的狗仔，现在正往你那去。”
沈清棠望着猫眼外那道挺拔的身影，忽然想起前世雨夜，她被记者围堵时，傅景行的车就从她面前开过，连车窗都没摇下。
而现在，他正站在她门外，带着满身烟火气的保护欲，和……可能要把整个狗仔圈得罪光的莽撞。
她按下门锁，门刚开条缝，就被人连人带沙发垫抱了个满怀。
傅景行的下巴蹭过她发顶：“刚才是不是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了？”
“傅景行。”她仰起脸，眼尾弯成小月牙，“你知不知道——”
“知道。”他捏了捏她后颈，声音里带着点没底气的轻飘，“阿Ken说我要得罪狗仔圈了。”
沈清棠憋着笑：“那你还——”
“我乐意。”他低头吻掉她嘴角的笑，“只要你安全，得罪全世界又怎样？”
窗外的霓虹灯在他背后流转，把他眼底的认真照得透亮。
沈清棠突然想起直播时弹幕里刷的“姐姐太皮了”，此刻却觉得，眼前这个为她怒怼狗仔的男人，才是藏得最深的小皮猴。
她伸手勾住他脖子，在他耳边轻声道：“那明天我要去给狗仔们送润喉糖，顺便说声‘谢谢你们让我家傅先生这么护短’。”
傅景行的耳尖瞬间泛红，刚要开口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
他低头看了眼屏幕，皱眉道：“助理把狗仔名单发来了。”
沈清棠凑过去瞄了眼，噗嗤笑出声：“二十三个？你这是要组个‘傅景行黑名单’？”
“二十三个。”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她，拇指划过“老王”两个字，“一个都别想再靠近你十米内。”
沈清棠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，突然踮脚咬了下他耳垂。
傅景行吃痛抬头，就见她眼睛弯成两颗小月亮：“傅先生，你这是要把整个娱乐圈的狗仔……”
“得罪光。”他替她说完，低头吻住她上扬的嘴角，“但我不后悔。”
夜色更深了，公寓里的暖光透过纱帘洒在楼道里。
远处传来阿Ken的叹息声——他站在楼下，看着二楼那片暖黄的光，摸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公关预案，默默给公司法务部发了条消息：“准备二十三分律师函，加急。”
而此刻的沈清棠还不知道，她明天早上会在茶几上看见份“狗仔黑名单”，更不知道傅景行已经让助理联系了安保公司。
她只知道，眼前这个曾被传“暴戾多情”的男人，正用最笨拙却最真诚的方式，把她的世界，护得严严实实。
沈清棠窝在傅景行臂弯里，指尖还捏着他方才塞过来的糖炒栗子壳。
暖黄的壁灯下，她盯着手机屏幕里阿Ken刚发来的律师函清单，睫毛颤了颤：“二十三家狗仔？傅先生，你这是要把娱乐圈的狗仔通讯录翻个底朝天？”
傅景行正替她剥新的栗子，闻言指尖微顿，将剥好的金黄栗子塞进她嘴里：“他们敢蹲你窗户，敢编你假新闻，就该知道后果。”他垂眸时眼尾的红还没褪尽，像被揉碎的星子落进深潭，“上个月你被造谣抄袭，在工作室改设计稿改到凌晨三点，眼睛红得像小兔子；上星期沈曼云买营销号说你抱大腿，你蹲在直播镜头前一句句翻设计手稿解释——”
他突然住了口，喉结滚动两下，把剥好的栗子又往她嘴里送了送：“我以前总觉得，娱乐圈的脏水，忍一忍就过去了。”指腹轻轻蹭过她嘴角的糖霜，“可现在不行。”
沈清棠含着栗子笑出声，伸手戳他胸口：“所以你就半夜去堵狗仔，把人相机砸了不算，还要让阿Ken发二十三分律师函？”她忽然倾身凑近，鼻尖几乎碰着他下巴，“傅景行，你这样——”
“护短？”他接住她的话，低头吻了吻她发顶，“我乐意。”
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。
沈清棠探身去拿，屏幕亮起时跳出一连串推送：#沈清棠抄袭传闻撤下#、#某八卦号删除沈清棠抱大腿通稿#、#狗仔圈惊现神秘封杀令#。
她扫了眼评论区，有人截图某狗仔大V凌晨两点发的道歉微博：“此前报道不实，已删除并向沈小姐致歉。”
“这么快？”她抬头看傅景行，后者正慢条斯理剥着栗子，指节在暖光下泛着淡粉，“你让阿Ken施压了？”
“不是施压。”他把剥好的栗子放在她掌心，“是让他们知道，动你要付出的代价，比赚的那点流量多十倍。”
窗外忽然飘起细雪。
沈清棠趴在窗台上看雪花落在傅景行的车顶上，手机又震了震。
是工作室小助理发来的微信，附了张截图——狗仔群里有人匿名发消息：“傅景行疯了！刚收到律师函说再跟拍沈清棠就赔三百万，我上条偷拍她的稿子才赚三千！”“听说昨晚被他堵的老王现在在群里一句话不敢说，估计被吓破胆了。”
“老王？”沈清棠回头喊傅景行，“就是今晚那个偷拍的？”
傅景行正替她把沙发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，闻言低笑：“助理说他刚才在群里退群了，退之前发了句‘各位保重’。”他坐回沙发，把她圈进怀里，“怎么？心疼他了？”
“才不。”沈清棠戳他肩膀，“我是觉得——”她忽然想起前世被狗仔围堵在巷子里的雨夜，那些举着相机的镜头像无数只眼睛，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，“以前总觉得，娱乐圈的恶意要自己扛。”她仰起脸，鼻尖还沾着糖霜，“现在才知道，原来被人护着，是这种感觉。”
傅景行的喉结动了动，手臂收得更紧。
他低头吻她额头时，雪花落在窗玻璃上，晕开细小的水痕：“以后都这样。”
凌晨三点，老王缩在出租屋里盯着手机。
他退群后，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：“听说傅景行找了安保公司，沈清棠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保镖？”“他助理刚才联系我，说再拍沈清棠就把我偷拍的那些黑料全曝出来——我之前帮沈曼云拍的那些……”
老王的手开始抖。
他想起今晚傅景行碾相机时的眼神，想起阿Ken递给他的律师函上那串零，更想起沈曼云三天前给他发的消息：“拍沈清棠的丑照，一张五千。”
“操。”他骂了句，手忙脚乱翻出和沈曼云的聊天记录，点了删除键。
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，“沈曼云那蠢女人，怎么不早说傅景行护她护成这样？”
沈清棠公寓里，傅景行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是阿Ken发来的视频，画面里某个八卦号的小编正对着镜头鞠躬：“经核实，此前关于沈清棠小姐的报道均为不实信息，我们深表歉意——”
“效率倒是高。”沈清棠笑着戳视频暂停键，“阿Ken是不是拿他们的黑历史威胁了？”
“他办事，我放心。”傅景行拿过她的手机，把所有负面新闻的删除截图存进相册，“以后这些，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。”
沈清棠忽然凑近他耳边：“那如果我想欺负你呢？”
“嗯？”
“比如——”她指尖绕着他颈后的碎发打转，“明天早上让你给我买十笼小笼包，要醋碟里放三颗花生的那种？”
傅景行被逗笑，捏了捏她后颈：“你尽管试。”
“那后天——”
“沈清棠。”他低头堵住她的话，窗外的雪越下越密，把两人的影子融在暖黄的灯光里。
直到手机再次震动，沈清棠才从他怀里钻出来。
是小助理发来的新消息，附了张截图：沈曼云的微博刚发了条含沙射影的动态，配图是半张设计手稿，配文：“有些人啊，抄袭别人的创意还敢倒打一耙，真当别人没长眼睛？”
沈清棠盯着屏幕冷笑，指尖在“沈曼云”三个字上顿了顿。
她抬头时，傅景行正替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，眼底的温柔还没褪尽。
“怎么了？”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，眉峰微挑。
“姑姑真是越来越没创意了。”沈清棠把手机递给他，眼尾却弯成小月牙，“不过——”她勾住他脖子，“这次，该轮到我们反击了。”